平湖秋月是一支古曲,桃夭最喜欢笛箫的版本,这种簧管的气鸣乐器,即便在欢悦的乐音中仍然透出一丝清淡的孤寂来,而古筝的版本就变成了孤傲的气氛。 平湖秋月也是两处景致,西湖畔的望月成就很多诗人的浪漫,圆明园的断桓里埋藏着昔日皇族的风情。 白露过后,初九那天,桃夭去的那个平湖,在杭嘉湖的东北面的一个小县城,古时越国的旧址。 这是她和谷风第一次见面的地方,也是谷风的家乡。 很多年以前,她第一次来到这里,谷风领她去见母亲,老太太切了当地的西瓜招待,吃得桃夭一裙子的果渍,乐得老太太赶紧翻出谷风湛蓝布的长衫要她换上,杉子过了膝盖,桃夭索性系了根彩布条束腰就当了别致的新衣穿,在老太太眼里她成了那样聪慧的媳妇。西瓜的甜,甜不过谷风握紧她的手对母亲说,我这样自恋的人,从没对自己有对她这般好。当年的烂漫笑容,如今成了迈不过去往事。 十年后的平湖,早已不是当年的样子,新建的李叔同纪念馆,七瓣莲花开在东湖之上,报本禅寺华檐上下角皆满铜铃,风过琅琅地滑过心涧,并不开出涟漪来。 日暮,余辉在塔院的照壁上留下隐隐错错的光,桃夭慢吞吞地走在夕阳里,身影被拉的很长,映在金黄色的庙墙上,禅院里安静的只听到脚上人字拖踢沓着石板的声音,连做功课的禅师都不知去向。找了处台阶坐下,想到电影里的那句台词:十里平湖霜满天,寸寸情思愁华年,对月形单望相互,只羡鸳鸯不羡仙。鸳鸯也罢,仙女儿也罢,桃夭十分地清楚,自己现在要的是什么。晃荡任性的放逐,最后还是回到最初的地方,是为了消除心里的结。 这年春天,谷风娶了别的女子,说因为爱桃夭,即便不再是男女的爱,也有浓浓的亲情的爱,因为这爱,他不要桃夭和他一起沦陷这粉红三角的泥潭,所以他离开桃夭,是希望桃夭自由。那样依赖的人,对她那样好过的人,骤然之间就成了陌路,还有一个荒诞的理由,落成了桃夭最大的魇魔。 天黑后,风渐起,有些秋凉,桃夭站在夜色的阴影里,看着对岸谷风的母亲正在茶楼里忙碌,笑容依旧,两鬓依稀见了白,咫尺,已经十分陌生。若只如初见,所以桃夭回到这里,起点也是终点,最终是要挥手的。 在心里深深地叹了气,桃夭转身离开,寻了个湖边的排挡,要一壶温热的黄酒,几味平日里谷风一直做给她的当地小菜,一抹弦月倒映在湖面上,冷清的皎白,闭上眼总不停浮起那些日子谷风手把手的教会她炖排骨莲藕汤,卷培根火腿肠,或者煎美极虾……眼泪流下来之前,桃夭狠狠的灌了一口酒,良辰美景忒看的韶光贱。 握紧的手,已经松开,那就放下罢。桃夭解下脖子上挂着的结婚戒指,扬手远远的扔进湖里,姹紫嫣红的一段枉然年华。过两日就是中秋了,遍插茱萸,这里将是她以后永不再回来的地方。 乖,不哭,是谷风最后对她说的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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