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二月七日,立冬,季黍离说我到公司去了,梁淇奥应了一声,翻了个身继续睡,直到下午二点,她才起来,胡乱弄了点稀粥吃,然后洗洗梳梳,换上一条希腊式样的拽地裙子,褶皱经过熨烫增加垂地感,看上去纯净飘逸,听着SENS系列的音乐,整个人看上去慵懒娇憨。 季黍离在外面有人,她一直知道。季黍离不会和她结婚,她也明了。这七、八年当中也分开过几次,最后两人还是走回到一起,谈不上厮守,也谈不上折磨,但是分离,彼此都变得不适应。闲闲散散地看看画报,做了一份姜味咖啡,等黍离回来一起去外面吃饭。 每一天都是如此。 季黍离大抵隔个礼拜就会有几天晚上不回家,这处房子一百多坪,布置的简单,藤椅和田园的花布沙发,同色的窗帘,平时总是凌乱的样子,在一次分手中作为礼物送给梁淇奥。每个星期季黍离给他二、三千的家用,多半也没什么大开支,就用来逛恒隆的专柜或者在水疗馆里做SPA。 六点半,季黍离还没回来,也没电话来说不回,梁淇奥就坐在黑暗里,懒得起身去开灯,冬天的夜来得特别早,屋子里虽然有暖气,窗上已经结起水珠。生活对她来说,今天明天后天似乎区别不大,她是个没有太多需求的人,有这样的立足之处,也不需要工作,没有什么不知足的。 又等了一个多小时,她有些饿了,冰箱里有速冻饺子,她看了眼,眉一挑还是放下了,太麻烦。为了打发时间,开始给自己涂指甲油,抹了手指又抹了脚丫,摊开着晾干。 门铃响了,然后有钥匙开门的声音,季黍离走了进来,顺手开了灯,问今天去那里吃饭,淇奥欣赏着刚涂的指甲,顺带兴奋的展示给季黍离看,随便吧,或者去吃泰国菜。 好。季黍离替她拿过大衣穿上,开车去东平路,SIMPLY THAI有她喜欢的椰汁西米糕和冬阴功汤,还点了份鱼饼,淇奥突发奇想,是不是有香茅草就可以自己褒冬阴功?噗哧,季黍离笑得差点把汤洒出来,你还是算了吧,一场厨房的浩劫会让钟点工痛不欲生的。 一天就这样过去,吃完饭,回家洗澡,有一眼没一眼的看了电视剧,然后又睡了去。 季黍离曾问过淇奥要不要出去找份轻松的工作打发时间,淇奥摇了摇头,她已经习惯这样的世事不扰,出去又能做些什么,或许反倒打乱了这份心境,即便现在的确懒散。对于将来,也许很久之前的梁淇奥是期盼过的,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变成了麻木,然后重逢季黍离,这个她少女时代的同学,然后就这样跟着他生活到了现在。 我下周要去香港出差,你要带什么礼物,季黍离早上离家的时候告诉淇奥。淇奥仍在睡梦中,迷糊地说了句要吃花生猪骨柴鱼粥。季黍离走了,淇奥起床后,去大街上溜达,有喜欢的物件就买了顺手仍在车里,然后约朋友吃饭或者去做美容。在这个城市里,她朋友不多,大多都忙,白日里生计的困琐已经刻在每个人匆匆的脸色。 走过阿玛尼专柜的时候,在放一首歌,Look at me,I'm only seventeen,It hasn't been too long, But it's been lonely...梁淇奥心里疼了一下,很快她就让自己可以面带欢愉的哼着旋律,The many years between us,Have been broken.那一瞬息的心悸,就这样熄灭了,33岁的梁淇奥,割舍过往,不要将来,只活在当下,当下是幻是真是泡沫都无关于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,混沌也是幸福。 桑柔到餐厅的时候,梁淇奥已经点了菜,落座,话不多,也是有一句没一句飘忽的样子。去看电影好不好?桑柔结帐挽起梁淇奥,非诚勿扰,今年的贺岁大片。两个人要了一大份爆米花和冰激凌,在电影院里笑得嬉哈。黑暗中,梁淇奥无意中看到桑柔眼睛里的泪光,就在女主角从洞爷湖温泉上跳下去的时候。她握住桑柔的手,爱情是我们的软肋,这种度秒如年的离骚,是含笑饮毒酒,死过一次了,就要好好的活下去。 以为可以爱一辈子的,最后都变成了屈指可数的日子。桑柔叹了长长的气,我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爱我,如果是爱我的,但是他也同时爱着很多人,爱着自由的天空,就连平安夜的晚餐他都说要和他的一帮兄弟们去吃,让我自己找方向。 从另一场纠缠了六年束缚到彼此透不过气,只要不在身边就每小时一个电话查勤的感情中痛苦跳离出来的桑柔,如今身边的人对己对她又都自由过了火。两难全,看上去都很折腾。桑柔说,淇奥,我已经决定去国外住一段日子,去一个陌生的国度,从学语言开始,然后学会一个人过快乐的生活,也许还会回来,也许不,再去另一个国度重新开始,或许这样循环,保持简单和不厌倦,偶尔归属。 淇奥心里涌上很深的失落,她现在的生活已经足够简单了,这是否是她需求一辈子的?季黍离除了在外面有女人,还有一个前妻,还有非前妻所生的一个五岁的儿子。听上去很象一部台湾剧,这个孩子目前由前妻所抚养,每个月季黍离会飞去那个城市和孩子过一个周末。他对前妻说,如果你把这个孩子当亲生的抚养,那么你老的时候也有依托,而我也会支付你和孩子的生活费。这个孩子是他的续妻所生,这个勇敢独立的女子,说你从不曾爱我,但你需要一个孩子,现在孩子已经一岁了,到了我应该走的时候了,你我可以各自寻找自己真正的爱人。这些都在梁淇奥重逢季黍离之前。 从懵懂的少年一路走到乱刀斩的年纪,期间十多年,连血管都磨出一层苍凉的茧。不是不爱了,是都爱不动了,季黍离身边经常有这样那样的女子相伴,也经常带着一些香水味和口红痕迹回来,甚至车厢里还能找到用过的避孕套。但是最后他都会躺在梁淇奥身边,他说,我不会娶你的,你那么懒散,哪里象个娴妻,可是一次次,他欢爱过后,都归心似箭的想回到梁淇奥身边,就算她在沉睡不曾知道他回来,他也心安。一个只求生活安稳不要其他的女子。 这样一年然后再一年。 一月五日,小寒,这个城市最冷的日子开始了。雨,但是天阴冷到每个毛孔,梁淇奥去送桑柔,见到她提及的张昊天,就一照面,大概就已经有了结局。什么时候遇到什么样的人,时间和顺序都是不能错的,桑柔是等不起这个内心还如顽童的男子长大了,历经万千心路,有些人,已经太疲惫,若是许多年以前,她先遇见张昊天,也许就真的神仙侠侣。总是很无奈,遇见了而不能得大概才是最遗憾的。 梁淇奥定了一张飞往北海道的机票,她想去看看洞爷湖。 这天晚上,季黍离回来了,手上有个保温盒,说我给你带了镛记的粥。梁淇奥偎在他身边喝了,睡觉的样子像个孩子。 二零零九年的冬天,气温没有超过十度,也没有低于零下。
以下为引用内容: 这个专栏间或写了两年,时间现在数起来流逝的越来越快,就差一个回头就已经天上人间数年没有了。无论如何,算是有始有终。那么现在暂时告一段落。——D
[Edit on 2010-4-16 20:38:27 By dew] |